开始动笔

2025-11-07 14:43:47 [百科] 来源：挥汗如雨网

开始动笔

能让我立刻停下来的开始动笔三件事：关于发现与思考的练习

Michael Steinberg

Michael Steinberg，创作和编写过五本书。开始动笔2003年，开始动笔《前言杂志》（ForeWord Magazine）遴选了他的开始动笔Still Pitching作为年度独立出版回忆录。他还是开始动笔《第四类：非虚构文学作品探索》（The Fourth Genre：Explorations in Nonfiction）的创刊编辑，《第四类：当代非虚构文学作家（创作谈）》（The 开始动笔王者荣耀专业卖挂平台Fourth Genre：Contemporary Writers of/on Creative Nonfiction）的合编者。目前，开始动笔他担任Solstice/Pine Manor创意写作硕士项目的开始动笔驻校作家。

开始动笔

作家们经常会谈论这种感觉：发现“我们原本已知但没有意识到的开始动笔事物”，即那些我们不期而遇的开始动笔意外惊奇——想法、见解和（或）一种感情。开始动笔如果这种发现足够强烈，开始动笔也就达到了小说家和诗人称之为灵感顿悟或自我启发的开始动笔境界。

该练习的开始动笔第一部分帮助你对引发你有所发现的这些催化剂更加敏感，比如身边的开始动笔事件、日常的观察、个人的际遇和有趣的情景。如果你密切留意，这些事件就会激发那种不期而遇的发现。

第二部分要求你利用这些发现，使自己的写作水平向前迈进一步。

练习

第一部分

描写能让我立刻停下来的三件事

写三篇文章或三段即兴笔记，分别描写三件能让你立刻停下来的事。为了达到这个练习的最佳效果，至少要两到三天才写一篇。

比方说，这个月10号你发现你最好的朋友在车祸中受了重伤；12号，本尊科技气温突然从华氏70度急剧下降到了华氏30多度，并且因为气温下降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14号你发现自己本来期望的一次意义重大的会面、访谈或约会却被取消，或者悬而未果。

如果你是在星期三写的第一件事，那么，到星期五写下一件事，再到星期日写第三件事。只需要描写你所看到的，或已经发生的具体的事件，然后简单地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件事引起了你的注意。

这些即兴笔记根据需要，可长可短。笔调可以严肃、沉重、戏谑、困惑、喜悦、失望，不一而足。这些都取决于你写的这三件事的性质，以及你描写时的心情。

如果这一周你不能找到三件让你立刻停下来的事，而只能找到两件的话，那就从你的回忆中，寻找一段过去的经历、一个事件或一次相遇来进行描写。这件事最好是在你脑海里萦绕了很久的事。

第二部分

现在让我们看看，从这三件似乎随意写出的事中能否有所收益。

首先，读一下你自己写的这些笔记，并试图从中发现一些共同的线索或模式——不管多么牵强附会——只要能够把这三件事联系起来，无限可能就蕴涵其中。

比如，这个共同的联系也许是一个主题、一种感觉，或者，也许这三件事为你解开了一个一直悬而未决的谜团。

不管怎样，当你找到了这种联系（相信你的潜意识，如果你用心寻找就肯定能找到），就动手写一两段有思想深度的文字，或者推理、思考和分析——你要通过写这段文字准确地判断出这三件事之间的联系到底是什么，然后开始陈述你认为它们存在什么联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系。

在这种写作过程的体验中，希望你会发现你已经知道但没有意识到的事。如果能够极好地加以运用，它会成为你进行更深入、更细致写作时十分丰富的素材。

垂死的山羊

Jay Kirk

Jay Kirk，创作的非虚构作品发表在《智族》（GQ），《哈珀斯》（Harpers），《纽约时报杂志》（The New York Times Magazine）。任教于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创意写作项目，著有Kingdom Under Glass，2010年出版。

在很大程度上，优秀的非虚构作品是对一种印象的确认。靠你的诚实呈现世界。我经常对学生说，观察时要留意细节，尤其是那些稀奇古怪的细节。你要明白的是，你的主人公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不仅因为他长着“黑色的、蓬乱的头发”，更因为他早起沐浴时剪下的发黄了的指甲正好粘在了他衬衣右下方的那个小小的刺绣的短吻鳄上。同样，这也可以用在你对感情的描写上：你要给你的人物、处境、判断，以及你异想天开的想法创造一个富有深度的、个性化的主观印象。

你必须让自己记住那些实在的东西，即乍看起来可能是不合适的、奇怪的，或者因为找不到适当的词汇，就称其为稀奇古怪的细节。其实看似古怪的东西也可能具有很强的真实性；有时候这也正是使普通事物显得与众不同的唯一方法。当然，以这种方式寻找真实性是冒险的，因为人们可能会根据我们写的东西而把我们想得很糟糕——他们会认为，我们观察到的和费尽心思发掘的东西让人觉得怪异或毛骨悚然。

因此，为了能够真正写下去，我经常用这种病态的想法安慰自己：当我死后，很可能没有人会记得我，所以管它呢，我为什么不写真实的东西呢？只有当我们释放自己、轻松自由的时候，我们才能认真地对待我们真正在意的孤独的事业。所以，为了更好地写作，拥抱你的死亡吧！我知道，这令人沮丧，但切实有效。

练习

下面就是一个这样的练习，我喜欢称之为“垂死的山羊”。

假装你是一只已经和羊群分开了的山羊。你在荒野中迷了路。当你在万分惶恐之中跌跌撞撞地奔跑时，不小心扎到了皂荚的刺上。皂荚的刺上长着五英寸长的吸盘，很脏；刺中带毒，足以致命，无药可治。你的命运很可能是流血致死，在荒凉的旷野中，孤独一身，流血而死。你迅速经历了伊丽莎白·库布勒-罗斯所提出的痛苦的五个阶段，准备接受死亡。那么，作为一个讲真话的作家，在迫切需要你不屈不挠地表达自己思想的情况下，甚至在你不可避免的死亡时刻，你找到了一个形状很好的嫩树枝，用它蘸着你的鲜血。此时此刻，在你生命的最后关头，你要说的话是什么？

你可以用这个情形作为开端，自由写作。以此为契机，让你重新罗列一遍你认为值得写的主题和故事，写出以前你不敢写，或不好意思写，或因受限制而没有写出的内容，或者你就利用这个练习来使你自己的宏大构想清晰起来，包括那些你一直以来由于太过谦虚而没有来得及和世人分享的伟大想法。

这个练习的主要目的是释放你自己。对于初学者来说，就是让他能够跨越脑子里真实的想法和真正落在纸上进行写作之间的鸿沟。我个人的经验是，假装自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自来水笔奋笔疾书。如果能够驱除自我意识的魔障，我通常会更深入地挖掘那些隐藏在脑海深处的真实想法。不管怎样，动手写吧，就像你的下一句话就是你的临终遗言一样。

如果这样的练习还不起作用，那就试着写一个你自杀前要留下的便条。我经常这么做，随手扔在屋里各个角落让我妻子去找。然而，如果这样起作用，你就会发现自己行动起来了，会想要把情景写清楚。这个练习还能起到热身的作用，让你写出更好的东西。

在你像一只垂死的山羊一样要尽量道出你内心最真实的感受之前，你可以先去图书馆，认真了解山羊的王者荣耀科技购买网站天性，仔细查阅地图和照片，从而更加生动地描绘你想象中的荒野。你可以想象那只山羊在皂荚丛中蹿跳穿行，可能还迷失了方向。而这时，也许你就会找到一个更有效的非虚构作品的写作视角。因此，请格外留意自己头脑中冒出来的荒诞不经的想法，不管怎样，那绝不是虚构作品写作的专有王国。

你的第一个厨房

Robin Hemley

Robin Hemley，出版过八部作品，最新的著作是DO-OVER ！，描写48岁的父亲三次回到幼儿园、夏令营、学校舞会和其他的尴尬事。他获得的奖项有：2008年古根海姆基金奖（Guggenheim Fellowship），两次手推车奖（Pushcart Prize），等等。现居住在艾奥瓦州，并担任艾奥瓦大学非虚构文学创作的教学工作。

下面这两个练习是我通常在第一次上课时给我的学生做的。不管他们的写作水平如何，这两个练习都可以由规模较小的、非正式的小组完成。一个小组至少需要两个人，具体分工是：一个人提示，另一个人列举清单，然后写作。

因为其中一个练习是建立在另一个练习基础上的，所以我认为两个练习之间应该有所联系。

练习

首先，在自我介绍以后，我要求学生闭上眼睛，不准偷看。尽管总是有一两个不安分的人或作弊者想要睁开眼睛，但是我已清楚地声明，无论如何，在我告诉他们重新睁开眼睛之前，他们必须闭上眼睛。然后我告诉他们我们现在要绕房间转一圈，我想让他们每个人描写一下我们现在就坐的这个房间里的不同细节。我告诉他们，作家必须具备良好的观察能力（当然，事实上我本人观察能力就很糟糕，但是我不会让他们知道）。

我最先指定的几个人好像觉得这个任务很简单。有人描写地板、桌子、窗户或门。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许多不同的意见，比如准确地说，房间到底有几个窗户，地毯到底是什么颜色，以及天花板上的灯的数量和形状等等。我鼓励同学们重复地说出他们自己心目中教室的样子，不管与别人的描写是否相符。我尽量把这些描述的细节写在那块通常是绿色的黑板上。

当我们闭着眼睛环视教室一周时，我尽量强调让他们注意越来越具体的细节——房间后墙上贴着的“禁止吸烟”标语，放在靠近门口处的铅笔刀，教室前墙上能向下拉的地图卷轴，里面还有苏联解体前的老地图。你看，我已经运用这个练习把教室改变到一个写作课堂教室的理想状态了——就像大约20世纪70年代我自己的写作课教室一样。毫不奇怪，学生经常把细节弄错，但是，有趣的是，还会有人发明一件教室里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有一次，我有个学生发誓说，教室前面有一面美国国旗——那当然是个臆想。

最后，当我们对教室的描写都言尽词穷的时候，我叫同学们把这个画面尽可能地记在脑子里，然后慢慢睁开眼睛。大多数情况下，当他们把教室的真实模样和脑子里的记忆相对照的时候，都会惊讶不已。

于是，我就能向他们传达这样的观点：人们的记忆、想象和期待极大地依赖于非虚构作家。最恰当的理解是：我们不是录音机或照相机，我们写作的目的不是摹写照搬而是通过过滤的方式描写这个世界，人们都是这样通过他们非常主观的头脑过滤他们对世界的记忆。

我们还谈到了主要的细节——如果要描写这个教室，我们不会把黑板上罗列的每一个细节都包括在内，因为这样会非常无聊，让读者感到乏味。所以我要求学生挑出三个细节，这三个细节要最能够显示出这个教室的主要特点，并且最能唤起你对这个教室的记忆和感情（通常是压迫感）。学生指出的这些主要细节容易出现重复，但是非常有戏剧性。这完全取决于你运用这些细节想要表达的意思。

在我们对这些主要细节有了共识之后，我要求同学们再次闭上眼睛。现在我告诉他们，我想要大家回想他们第一次见到的厨房，或者至少是他们从孩提时代起记忆最清晰的厨房。不管男女老少，我们都有着对厨房的记忆，那里放着的东西远不止食物。厨房是家庭成员聚会的所在，是招待客人的场所，是家庭戏剧演绎的舞台。我要求同学们想象这个厨房，然后慢慢引出一个厨房的物品清单。我要求他们局限在厨房以内，他们可以写门和窗户，但不能离开这个厨房。我要求他们想象一下这个厨房有多大？有多少窗户和门？窗台上有植物吗？有肥皂和洗洁剂吗？冰箱呢？冰箱看起来怎么样？打开冰箱看看里面都有什么？蔬菜格里放着什么？闻起来味道如何？看一眼冷冻箱。炉子怎么样？在煎或煮什么东西吗？厨房里有人吗？有谁？他们在说话吗？他们在说什么？看一眼水池、碗柜、餐具储藏室。灯架的形状如何？有死虫子被困在吊灯上吗？还有什么器皿？有你自己喜欢用的杯子吗？……

在我用7~10分钟重建或修正他们对童年时代的厨房的记忆之后，我要求他们睁开眼睛，写下他们想到的一切。我允许他们写20分钟左右，然后要求他们读出自己所写的内容。我保证每一个想读的人都有机会读一遍——他们都想读。

很多情况下，这种练习使他们回想起了许多年不曾想到过的情形——毫无疑问会是怎样，除非某个同学还住在他出生的房子里。但即使这样，大多数厨房在某一点上都会被重新塑造，所以同学们很可能写出在重新塑造之前的那个厨房的样子。当同学们听其他人阅读的时候，我让他们写下主要的细节——那些最能够激发他们童年对厨房想象的细节。

两人同时进行的这种练习几乎从来都是收获满满。当然，如果你没有写作同伴，如果你住在偏远地区一块巴掌大的地面上，或一个月才会有供应船或飞机造访一次的阿拉斯加而你又不能硬拉着驾驶员陪你练习的话，我建议你改变练习方法。那你就描写一下你正在写作的房间的细节——最好睁着眼睛写。你也许不会遗漏任何细节，但至少你还注意到以前想当然的细枝末节——一张蜘蛛网、地板上的一听减肥食品罐头，或者一具干枯的蝙蝠死尸（恐怕你要多花点时间打扫干净了）。现在读读你写的这些细节，挑出其中主要的细节。然后，准备开始回忆自己小时候对厨房的第一印象，把它写下来，看看这能唤起你多么深的回忆。

这些练习综合起来便很好地展示了描写回忆、想象和观察的作用。

一寸的窗户

Gretchen Legler

Gretchen Legler，缅因州法明顿大学人文系教授。她的非虚构作品有：On the Ice：An Intimate Portrait of Life at McMurdo Station Antarctica和All the Powerful Invisible Things：A Sportswomans Notebook 。

在弗吉尼亚·伍尔夫[1]的回忆录《存在的瞬间》中，她提到想要看到和理解她称之为“羊毛”的日常存在背后的图案。她写道，这些对存在时刻的一瞥所见是上天赋予作家的特殊礼物。但是他们不会不费吹灰之力而轻松获得。作家需要培养一种“震惊接受能力” ，一种要看穿普通事物，或者要在世俗中看到卓越不凡的耐心和意愿。发展这种震惊接受能力的最好方法是冥想。通常，由于作家对创作如此专注，以至于忽视了静止存在的必要性。

作家如何培养这种静止或专注的意识状态？如何使自己做好准备接受伍尔夫所说的那种“突然的震惊”，那些藏在生活表象背后的事实真相？我发现了几种方法，其中最愉快的方法是采用我所说的“一寸的窗户”。

这个练习源于安妮·拉莫特的《循序渐进作家路》。在这本书中，安妮安慰那些有写作障碍的人：作家不必为“全景负责”（整个故事），而只需要对他们通过一寸窗户所看到的那部分故事负责。

练习

1.首先，在一张卡片的中间撕开一个一寸大的缺口，就像一扇窗户一样。

我告诉初学写作的人，这是他们可以装在口袋里随身携带的作家笔记本，或者放在他们钱包里提醒他们需要留心观察。这不仅是一个你能够实际用来观察周围世界的工具（只要拿它对准观察的对象就可以了），而且是一种集中注意力、从细微处观察事物的哲学态度。试着把你的一寸窗户放在各种东西的表面，你看到的王者荣耀开挂神器软件下载将只是整体的一部分，以及那个部分惊人的细节。这时候，你可以继续下去，通过聚焦并用文字记录下在这个窗户里所看到的一切，来创造一个一寸窗户——一段眼睫毛、小狗毛茸茸的脸、一个花瓣和一支郁金香的花茎、一段厚木板上深深的红铜色的硬疙瘩。

我发现初学写作者通常会认为，在一寸窗户里没有什么可写的，同时他们几乎都有一种冲动，要突破边界开个更大的窗户，或采用比喻的方法写作。但是，最重要的正是坚持只写你在那个窗户里看到的。他们还有一种倾向，就是想把这个练习变成猜谜一样——只描写窗户里看到的事物而不命名，这也是不必要的。我鼓励作家真实地描写窗户里看到的东西，包括它们形状、颜色、质地、味道、触觉感受、口味，等等。

2.一个相关但带来不同结果的练习是：不是用文字，而是用其他艺术形式“描写”窗户里的东西——彩色粉笔、水彩、彩色铅笔、蜡笔或荧光笔。我称之为“视觉的一寸窗户”。

这样做的目的不是要通过文字展示你在窗户里所看到的，而是要掌握事物的本质——结构模式图案。例如，你把你的一寸窗户对准一个大苹果的一面，从窗口里看到的是一个圆形的边和一点底部，圆圆的苹果底部，放在厨房的塑料层胶木台面上。仔细观察颜色和线条。颜色是绿的，有弯曲，在苹果的曲线与台面的平面接触的地方有鲜明的颜色对比，表面有闪光的质地，有阴影，苹果光滑的表面和塑料层胶木台面的淡白色对比明显。现在再现那个视觉画面。做这个练习根本不需要你是个天才的艺术家，事实上，这正是其中的要点——让想象力在一个没有边界的王国尽情发挥。关键是要深刻观察，然后再现你所看到的一切。你画的一寸窗户对别人来说也许根本无法辨认，但这正是根本所在。你看到藏在日常生活表象背后的真实是什么了吗？

[1]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 ，1882-1941），英国女作家。著有《戴洛维夫人》（Mrs.Dalloway）、《灯塔行》（To the Lighthouse）、《雅各的房间》（Jakobs Room）以及回忆录《存在的瞬间》（Moments of Being）等。——本书中注释均为译者所作，不再一一注明

从后门开始写作：绘画作为入口

Christine Hemp

Christine Hemp，目前刚刚完成回忆录The Land of Forgetting 。她的散文和诗歌在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的“Morning Edition”节目中播出，她在艾奥瓦夏季写作节（Iowa Summer Writing Festival）上授课。现居住在华盛顿的汤森港。

威廉·卡洛斯·威廉斯[1]曾说过，物质材料是诗歌的生命。这也适用于非虚构文学创作。一篇充满了具体事物的散文比充满了轻飘飘的抽象说教文章要令人记忆深刻得多。一篇描写爱情的作品无法给人刻骨铭心的印象，除非写出你爱人的脖子在他的运动衫衣领下触摸起来多么柔软，或者写出当你在电话里冲着那个到了春天就会离开你的人大喊时手抓出来的印痕。就像感染力强烈的诗歌一样，让人印象深刻的散文作品总是充满了隐喻的力量——无论是你母亲那老掉牙的、总是跑调的钢琴，还是你乱糟糟的内衣抽屉里不断在你眼前晃悠的短袜，都能给人留下惊人的深刻印象。当我们专注于具体事物时，真理就从后门悄悄溜进来靠近我们，我们也会为先前没有意识到的想法和情绪感到惊奇。

进一步说，五花八门的事物——不相称地并列在一起——能够创造出令人耳目一新、出人意料的时刻，令人禁不住“啊！”的发出感叹。例如，安妮·狄勒德[2]在《观看》（Seeing）一文中写道，她坐在汀克溪边观察麝鼠地洞附近的颤动，接着又看到水面因水下生物的移动而泛起涟漪。我们一直追寻着她的目光，沉浸在对大自然的遐想中，然而她笔锋一转，写道：“涟漪继续以强大的推动力稳步向上游荡漾。黑夜编织的面具蒙在我的脸上，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我仍然呆呆地坐着。远处飞机的三角翼仿佛来自梦魇，影子在溪底滑翔，好像一条黄貂鱼逆流而上。忽然黑色的鱼鳍将水面粉红色的云朵倒影撕裂，一分为二。”在这样一篇沉思型的文章中，最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飞机影子的寓意，但它将文章推向了另一境界——对自然界生物产生了截然不同的认识，就像田园风景画里出现的黑色对角线一样破坏了画作原有的意境。这些五花八门的事物互相撞击。在这个过程中第三种意想不到的洞察力逐渐显现。

我教的非虚构文学创作班上的学生最喜欢的作业之一与艺术有关。我带他们去参观艺术博物馆，并要求他们在展品中选择一幅自己感兴趣却又觉得别扭的作品。我们坐下来花10分钟左右的时间分别观察自己选中的作品，然后开始写作，连续写15分钟——不能停顿。这个练习不是艺术批评，而是让学生“爬进”画里——研究画的颜色、物体、画的作者以及任何进入他们脑海中的东西。这通常是一周里最精彩的随笔作品，我相信这是画里五花八门的“事物”——橙色、树上的一头死牛、穿着蓝色外套的男人——互相撞击的结果。

当我们专注于具体的东西，而不再仅仅关注情感和思想时，我们就从后门跌跌撞撞地进入琳琅满目的食品储备间而不是井井有条的满是正统思想的前门廊。事实上，不仅创作水平会有所提高，我们还会发现这样一个事实：诗人理查德·雨果[3]所谓的“灵感主题”在很多情况下并非真正的主题。具体事物——汀克溪中飞机的影子、成一定角度的谷仓、蓝色的马匹——带我们进入更加广阔的冥想空间。这些事物引领我们接触到真正的主题，而这些主题远比我们预料到的要令人信服得多。

练习

单独去当地艺术博物馆进行实地考察，或登录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4]或卢浮宫网站浏览，选出一幅你不熟悉的、令你略感不适的画。然后写15分钟，不要停顿。确保作家的名字、创作日期、画的布局及媒介都包含在内。“理查德·迪本科恩”[5]、“1975”、“帆布油画”等都是重要的关键词，它们界定了作品的地点和时间。讨论一下画面的场景、颜色、纹理、形状、组合，甚至可以揣测作者的创作思路。尽情地展开联想，无拘无束。

休息一下。然后从刚才的自由写作作品中找出一个句子。这个句子要包含这幅画的一个具体要素：一个三角形、一抹绿色或一个裸体像，并以此开始写。

现在写一篇与画相关的散文，如房子、人、树、城市、动物、思想等。根据自己的理解和对这种关系的探索，用这幅画的组成部分阐明自己的观点。看看自己能否使作品囊括五花八门的事物，从而创造出产生更大顿悟效果的“黏合剂” 。让这些作品使你大吃一惊吧，就像一个全新的你从自己家的后门走进去一样，你对自己的家会有截然不同的发现。

[1]威廉·卡洛斯·威廉斯（William Carlos Williams ，1883-1963），20世纪美国最负盛名的诗人之一。主要作品有《佩特森》、《公牛》、《红色手推车》等。

[2]安妮·狄勒德（Annie Dillard），美国当代诗人、作家。以《溪畔天问》获普利策奖。代表作有：《靠小说而活》、王者荣耀开挂怎么开《教顽石开口》、《与中国作家相会》、《美国童年》、《写作生涯》、《安妮·狄勒德选集》、《如此这般的早晨》等。

[3]理查德·雨果（Richard Hugo，1923-1982），美国诗人。共出版了六本诗集，一部自传和一本悬疑小说。

[4]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坐落在纽约市曼哈顿第53街，是世界最重要的现当代艺术博物馆之一，主要展示从19世纪末至今的艺术作品，数量达15万件之多。

[5]理查德·迪本科恩（Richard Diebenkorn，1922-1993），20世纪美国著名的画家。

文字作为灵感之源

Kathleen Spivack

Kathleen Spivack，著有散文和诗歌集共六部。最近的作品是The Moments of Past Happiness。她的作品被刊登在《大西洋月刊》（Atlantic Monthly）、《恳言评论》（Kenyon Review）、《哈佛评论》（The Harvard Review）、《弗吉尼亚评论季刊》（Virginia Quarterly Review）、《马萨诸塞评论》（The Massachusetts Review）、《北美评论》（North American Review）等诸多杂志上，也被收录进多部文集。目前，Spivack女士正在创作一本有关Robert Lowell的个人文学回忆录。目前，她在波士顿和巴黎任教。

我时常在非英语国家工作。文字——我们命名事物的方式——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文字带有某种意向性：像是将卵石掷入池塘，水面便泛起涟漪。我向来喜欢翻阅词典，并以此作为消遣，同时试着记住一些奇文异字以及它们的用法。

当我用母语写作时，英语不再只是日常生活中所能用到的语言，而是某些需要我们细细品味的文字。我在书页上与它邂逅，就像是一次难能可贵的私人幽会一样。它像是我的情人，用所有的私密暗语编织着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来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吧。”在这种亲密的关系中，人们会进入一种由手势、姿态和窃窃私语声交织而成的朦胧境界。然而，当情感被最真实地表现出来的时候，无论这种情感是欣喜若狂，还是愤懑暴怒，我们自己的文字、我们最初的语言会被赋予一种强大的力量。这些确切的文字涌上心头，烧灼着我们的思绪，细细道出我们的所思所想。

练习

这个练习非常简单。只要你喜欢阅读，只要你有一本不错的词典就行了。你可以从一个想法、一个形象、对一种事物模糊的认识，或一个包含更多内容的事件开始。要找到入门的途径并非易事，因为存在太多的可能性。当你在思考某一个话题的时候，任何一个文字，或是一组文字，都有可能成为起点。然而，就像是走迷宫一般，要找到出口更属不易。这将成为你和迷宫里的弥诺陶洛斯[1]之间的较量。

1.打开一本英语词典（如果你用英语写作的话）。我喜欢轻便的词典，因为这样的词典便于你在闲暇游荡时随身携带，也易于你随时翻阅。旧式的图书馆曾以它那松散欲落的卡片目录、泛黄的书页、纸页间的清香、开架的书库深深吸引着我。如今，阅读词典也以同样的方式吸引着我。它引导你更加深入地检索下去，随便一个文字都能让你联想到另一个文字。藏书被按照字母顺序码放在书架上。你可以用手轻轻触摸这一张张书页，就这样一直搜索翻阅下去，直到有一天，人们在一座大图书馆的地下迷宫中发现了你。你被锁在当中，早已变成了一具骷髅，架在一个小围栏上。在你身前是高高垒起的一堆书，最上面是翻开的一本新书。写作就有点这样的意味，不是吗？

2.现在，你眼前正放着一本打开的词典。闭上双眼，随手找一个词：随便翻一页，随意选一个词。然后阅读与这个单词相关的词条：词源、含义、用法等。在口中默念这个词，让它融化。

3.在一张空白纸的顶端写上这个词。

你的单词就像是落在向日葵上的阳光：落在它的花瓣、花蕊和花冠上，弥散在它的花香中。

4.以这个词为中心展开联想。想想自己的写作计划，想想自己想要写些什么。即使你并没在文章中切切实实用到这个词，它有没有可能成为文章的一块试金石呢？

进入它整个的意义世界，从头到尾，从第一含义到最后一个含义：这将成为记忆，也将成为起点。

这个词是第一步、是一段路、是一个开始：这是你的旅程。如果你计划写一个长篇，那么你可以在提笔前，写下若干个词。这些词彼此间要有联系。

5.写上两页。可以多，也可以少。通常，我在首段的末尾就能找到通篇文章的思路。单词组成句子，句子就这样形成了。在写作的最后，我可能会写下几个关键词来提醒自己第二天要写些什么。

许多提示语都是如此。只需要用一个单词来激发想象力。指导中小学生写作的作家和教师时常会使用“一筐词汇”的办法进行教学。诗歌的魅力也源于文字。每一个词都意义清晰，激发人们的想象力，且互相关联。在过去的几年中，我在法国教书。文字在法国像国宝一样被珍惜和保护。

如果我们能拥有文字，我们就能用文字的多层含义来表达并证实自己的观点。在母语的语言环境之外生活，教会我欣赏英语和其他语言的细腻与结构。它让我用心聆听文字及其意义、缺陷、不足和疏忽。也有用单一的语言无法表达的词语和概念，这种微妙之处正是字典和词典试图去绘制的领域，也是期待我们去探索的领域。

6.现在我们可能有些离题了，但是作品还等着你去创作。再一次打开词典。重新选一个词。倾听它的声音，让它悄声诉说它的秘密、它的过去和它急切地想告诉你的一切。

[1]弥诺陶洛斯（Minotaur），古希腊传说中的半人半牛怪，拥有人的身体和牛的头，克里特岛国王弥诺斯（宙斯和欧罗巴之子，死后成为地府的三个法官之一）在克里特岛为它修建了一个迷宫。

形象描写

Tom Lutz

Tom Lutz，著有Doing Nothing，Cosmopolitan Vistas，Crying等多部作品。同时，他也为《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洛杉矶时报》（Los Angeles Times）、《芝加哥论坛报》（Chicago Tribune）、salon.com、《新共和国周刊》（New Republic）、ZYZZYVA、《精致尸体》（Exquisite Corpse）、《黑色时钟》（Black Clock）、belief.net、王者科技辅助器(免费)《美国文学史》（American Literary History）以及其他报纸杂志供稿。他住在洛杉矶，并在加州大学河滨分校任教，目前正在酝酿新的写作计划。

几年前，我的一个画家朋友多萝西·布劳迪决定，在自己家庭照片的基础上创作一些作品来举办一个画展，并以此作为对画家生涯的一种纪念。她从珍藏了一个世纪的照片中挑选出绘画创作的原型。首先是一张年代久远的柯达快照。这张照片是布劳迪的父亲和她父亲的两个兄弟在1904年左右拍摄的，照片上她的父亲还穿着短裤。有大约40张的照片记录了布劳迪在成人之前，也就是20世纪70年代末以前的成长历程。其中四五张照片里，布劳迪还只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儿。我每两个月都会到布劳迪的工作室去拜访她，看看作品的进展。我看着她通过临摹原始照片画出最初的草图，再通过对细节的勾勒、上色，加上不断的修改润色，将已经成形的画稿完善成最终的作品。每一次，她都会和我讲述画中人物的故事。其中一些是我见过的，还有许多都已经离开了人世。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把故事讲得越来越详细。就这样，这个记忆练习发生了作用。绘画也像叙述故事一样非常有趣。作为视觉对象，绘画作品尤为引人注目。布劳迪是一位地道的加州艺术家，她所选用的色彩特别鲜艳夺目。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我开始将这种绘画的色彩风格同文学的魔幻现实主义联系在一起。当她问我可不可以为画展的作品写一篇文章时，我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此前，我很少写画评。这次，每当我坐在一块画布前，凝视画架上的作品的时候，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我惊叹不已：我比以往看到了更多的内容。我察觉到与这些画作相关的许多细节。虽然很早之前我就接触到这些作品，但我先前并没发现这些细节。不同题材作品中的视觉相似度、身体姿态、色彩模式、笔法、面部表情、创作思路以及人际关系全都呼之欲出。尽管这些细节肯定对我产生过影响，而我此前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存在，直到我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开始用文字细细品味这些细节时，我才注意到它们。

随即我就把这个练习运用到自己的非虚构文学工作室里。我把一张照片投射到墙上。（这是华莱士·瑟曼[1]在他非常年轻的时候拍的一张照片，格外引人注目。）我只是让学生们描述这张照片，没有作其他的指示。一些学生立即开始讲述故事——这些故事有写实的，也有奇思妙想的，还有的学生虚构出一个人物（没有人发现图片上的人物是瑟曼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哈莱姆文艺复兴[2]作家）。一些学生严格按照图片的内容写作，一些则谈到了形状和光线。在讨论人们欣赏图片的不同方式的过程中，参与的同学都有了和我同样的感受：投射到墙上的照片揭示了观察和写作的多种可能，只是这些并非一目了然而已。

从那以后，我改进了这个练习，使它更加详尽——我把这种方法命名为“20个问题”。

练习

选一幅画，或是某幅画的复制品，把它放在你的面前。尽可能从多个不同的角度描述这幅作品，尽可能联系较多的背景作为铺垫。例如，所选的作品是爱德华·霍普[3]

的《夜游者》（你可以在

www.artchive.com/artchive/H/hopper/nighthwk.jpg.html上找到这幅作品不错的复制品）。

1.描述画中的情景。

2.讲述坐在吧台旁的那位女士的故事。

3.讲述那位服务生的故事。

4.从创作方面描述这幅画。

5.描述画家的色彩运用。

6.描述绘画技法。

7.讲述画家的故事，并想象画家创作这幅作品的意图。

8.描述这幅画给观众带来的情感冲击。

9.描述你第一次看到这幅画时的感受。

10.描述这幅画如何反映了那个时代美国城市的夜间生活。

11.分析这幅画为何至今仍被视为一部如此重要的肖像作品。

12.描述这个形象如何与你在相似场所的经历相同，或不同。

13.尽可能多地描述和讨论其他方面的细节：男士的帽子、高脚椅、咖啡、香烟。

14.讨论作品中光与影的作用。这是否同黑白电影有关系？

15.这幅作品完成于1942年，当时的艺术界发生了哪些事情？

16.讲述那位女士的不同故事。

17. 1942年的美国正处于战争时期，作品能体现出这一点吗？

18.请叙述一段这幅作品反映的或让你想起的自己生活中的故事。

19.描述由这幅画面联想到的另一幅画面。

20.描述不同片段的创作过程。

显而易见，以上的诸多问题和提示都只适用于霍普的这幅作品。较之注重形式的、抽象的作品，其中有许多问题和提示更适宜于现实主义的、具象的作品。这个练习的价值不仅仅体现在它与视觉画面的联系上。在我看来，其价值更在于它是一种思考作者关注点和作品丰满度的方式，是一种有关分析、描述和多角度叙述之间关系的思考方式。当然，下一步就是试图将这些从不同角度透视到的片段整合或编织成一个完整的作品。

[1]华莱士·瑟曼（Wallace Thurman，1902-1934），小说家、编辑、诗人、剧作家和文学评论家。

[2]哈莱姆文艺复兴，20世纪20年代到经济危机爆发这10年间，美国纽约黑人聚居区哈莱姆的黑人作家所发动的一种文学运动。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提高了黑人文学艺术的水平，从中涌现出一批优秀的诗人和小说家。

[3]爱德华·霍普（Edward Hopper，1882-1967），美国绘画大师，以描绘寂寥的美国当代生活风景闻名。最著名的作品有《铁道旁的房子》、《夜游者》等。《夜游者》描绘人们坐在城里的餐厅吃晚餐的情景。

安娜的弹片：识别启示性的细节

Celeste Fremon

Celeste Fremon ，备受赞誉的自由撰稿人。著有G-Dog and the Homeboys以及即将出版的An American Family。同时，她也是网站WitnessLA.com的创建者和编辑。她在南加州大学教授新闻学，同时也是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Pereira访问作家。

“展现，而非讲述” 。这是任何一个优秀的非虚构文学作家都会奉行的信条。（当我们在讨论小说创作时，对于每一个杰出的小说家来说同样如此。）“展现，而非讲述”，这一创作技巧的关键之处在于启示性的细节，即细小却生动的事实或动作，它能赋予人物更加丰富的生命力，能更深入地刻画情景，并阐明先前叙述中隐含的主题。近日，当我和学生们讨论如何最有效地捕捉并利用自己发现的启示性细节时，我会先给他们讲一个故事，一个有关安娜和她的弹片的故事。

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1]是俄罗斯一位著名的记者、非虚构文学作家。她用自己极具感染力的作品记录了两次车臣战争对当地普通民众的影响，这使她受到全世界人民的尊敬和爱戴。每当波利特科夫斯卡娅被邀请去接受一个创作奖的时候，她都会在离开自己莫斯科的公寓之前，把一枚弹片塞到自己的钱包里，以备自己在发表获奖感言时使用。她承认，在向机场安检人员解释随身携带这枚弹片的原因确实很麻烦。然而，她认为这样的麻烦是值得的。因为，当她向观众介绍战区日常的真实生活的时候，没有任何描绘能比让他们看到这枚弹片更具震撼力。这个小小的、扭曲变形的金属片就是启示性的细节，它超越了听众的理智思考，在更重要、更根本的辅助低价发卡网层面上吸引他们专注于她所讲述的故事。

波利特科夫斯卡娅深谙“启示性的细节”这一概念，因为，多年来她一直运用这种技巧，在自己的报刊专栏、特写报道和书籍中赋予那些难以描述的故事以生命力。

在作品中，我会探讨一些与暴力团伙及其他麻木不仁的犯罪相关的司法问题。所以，在大部分的创作过程中，我需要说服读者去关注相关的话题。我认为波利特科夫斯卡娅坚持携带这枚弹片的行为启发并提醒了我们：在试图创作令人信服的故事的时候，若能娴熟地应用适当的实物或动作，会对主题和内容产生极大的影响。

出于同样的原因，我很喜欢侦探小说家迈克尔·康奈利[2]讲过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与他第一次使用启示性细节这一技巧有关。（在哈里·博世系列小说荣登畅销书排行榜之前，康奈利还是一名记者。）他在佛罗里达州劳德代尔堡市担任犯罪案件报道的记者，被指派跟随当地警署的重案组工作。这意味着康奈利要经常奔赴犯罪现场。在案发现场，康奈利发现，当重案组里沉默寡言的一位警官蹲在尸体旁，仔细观察该案件的受害者时，他总是习惯性地摘下眼镜，并把其中一只眼镜腿的一端含在口中。

康奈利起初并没在意警官这个古怪的习惯。直到他跟随重案组的最后一天，他才开始琢磨这个问题。康奈利走进那个警官的办公室，此时早已精疲力竭的警官正好又摘下眼镜，把它放在书桌上。这一次，康奈利瞥了一眼警官的眼镜，发现一个有趣的细节——警官的一条眼镜腿上有一道深深的咬痕。

康奈利顿时明白了：每当这位雷厉风行的警官面对一起新的凶杀案的时候，尽管他表面上总是镇定自若，而事实上，他内心那份再平常不过的焦虑和不安却以一种近乎难以察觉的动作表现了出来——紧咬住自己眼镜的塑料腿。于是就有了这一道咬痕。

康奈利说，从此，这一道咬痕——这个灵感显现的画面启发了他的创作，包括小说创作和非虚构文学作品的创作。小小的咬痕让他领会到，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却隐含着重要的情感意义，从而为作品带来更加震撼的效果。对康奈利来说，警官的咬痕就像安娜的弹片一样是一种启示性的细节。

练习

练习一：去一个能观察到许多人的公共场所，简短地描述5~10个你观察到的人物。在每一段描述中，运用一个形象的细节、人物特征或是一个能生动诠释人物内心活动的动作。

例如：那位男士的头发硬硬的，是因为喷了发胶，还是出汗太多？那位女士穿鞋的品味能告诉你什么信息？注意那位孤独的少女，她一边看书，一边用茶匙搅了搅茶，再把发热的茶匙贴在自己的嘴唇上。

练习二：回想以往一段重要的经历——幸福的回忆或痛苦的遭遇都行。选择一个具体的形象或动作加以描述，以表达你对那段经历的感受。

还有一个提示：我在挖掘故事素材的时候，总是会带上自己的数码相机作为记录的辅助。之后，当我重新坐回电脑前时，我经常会发现，相机记录下了我双眼错过的某些绝妙的启示性细节。

[1]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Anna Politkovskaya，1958-2006），俄罗斯记者、作家和人权主义倡导者。因反对车臣恐怖主义和冲突而闻名。2006年10月7日，被枪杀于她公寓的电梯里。至今她的死因仍是一个谜。

[2]迈克尔·康奈利（Michael Connelly），美国侦探小说和犯罪小说作家。其最著名的作品是以洛杉矶警察局侦探哈里·博世（Harry Bosch）为主人公的系列小说。

走进照片

Robert Root

Robert Root，著有The Nonfictionists Guide ：On Reading and Writing Creative Nonfiction和Following Isabella ：Travels in Colorado Then and Now，是Landscapes with Figures ：The Nonfiction of Place的编辑。Root还参编了杂志《第四类：当代非虚构文学作家（创作谈）》，并担任该期刊的采访编辑。Root还是中密歇根大学的荣誉退休教授，并在阿什兰大学创意写作硕士课程中教授非虚构文学创作。

作家与写作教师都认为，写作是一段探索和发现的旅途。文字跃然纸上，就会如泉水喷涌。你意在表达的文字在切切实实地被记录下来之前，早已经自行锤炼修改过无数遍了。写作不仅仅是用文字表达思想，更是不由自主地利用到了记忆力和想象力，以创作出发人深省、思想深刻的文章。这就是随性自由的写作为何能刺激探索和发现的原因，也是我在自己的创作中、课堂上以及工作室里，采用各种方法和策略让学生在有意识的、认真谨慎的构思创作形成前就开始写作的目的。

一种高效的策略需要应用到我所说的“照片说明法”和“走进照片法”。我即将描述的这个练习灵活多变，能有效地帮助你认识到一个写作提示词如何帮助你开始发现主题，描写场景、环境，以及刻画人物，为写作计划拟订构思或完成初稿。

练习

如果让你从拥有的照片中挑出一张加以描述，你马上会想到选哪一张或哪些照片？你可能会把照片放在钱包里、书桌或梳妆台上、冰箱上，或挂在墙上；也可能会把它设为电脑屏保，或手机的屏幕图像。这张照片很可能是你已经挑出来并摆放在随时可以看到的地方的那一张。

第一阶段

无论你选择了哪一张照片，当你坐下来回味它的时候，请不要看这张照片，而是直接开始描述它。试图在脑海中凭空想象出这张照片的模样。一开始只用所能想到的最客观的语言来描述你记忆中的照片，仿佛你只是一个随机选出的观众；这张特殊的照片对你个人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照片中的环境和人物，以及你认为一个与照片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可能从中发现的蛛丝马迹。最后，试着用6~12个字写一个标题，阐明一个旁观者从照片上可以解读的内容。

在一丝不苟地扮演完了照片旁观者或描述者的角色之后，转换视角，你开始作为照片中的人物或者一个与它密切相关的人描述它。你为什么会想到这张照片？你认为照片表现了哪些内容？它为你记录下了哪些回忆？它对你有何意义？同样是这张照片，有时当局者和旁观者所看到的内容大致相同——这说明照片清晰明了；有时局内人对图片的诠释与局外人的理解大相径庭。试着用6~12个字写一个标题，阐明这张照片对你而言有何非同寻常的意义。

很可能你已经揭示了与照片主题相关的情感、记忆、理解和态度，只是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察觉或尚未察觉到这些内容。一般情况下，如果你选择进一步描述，那么记忆、情感与灵感之泉将伴随着你的书写而开始涌动，并源源不断地为你提供丰富的创作素材。

第二阶段

此前如果你并没看原图，只是凭借记忆在描述照片、为照片写说明，那么这次你可以看照片。慢慢地、认真地看这张照片。刚刚你漏掉了照片中的哪些内容？哪些是照片中没有而你误以为有的东西？现实中看到的照片是不是证实了你凭借记忆所做出的阐释？两者之间是否有差异——很可能是这样，那么这些差异的意义何在？这些差异如何解释你这样诠释照片的原因？对你而言，这张照片有何意义？花一点儿时间描述你对这张照片的理解和感受。

第三阶段

仔细观察这张照片，然后闭上双眼，把它想象成一个实实在在的地方，而不是一张照片。拓宽照片的边界，让它超出你的视野。如果照片中有你，请回到照片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如果照片中没有你，就把自己想象成是一个隐形人，走进照片。找到一个立脚点，环视四周，然后回到摄影师的角度上来观察，最后再突破摄影师视角的局限，重新观察。让场景动起来——拍摄照片之前发生了什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留意照片中人物之间的互动，视觉、听觉、味觉、触觉、嗅觉器官对周遭环境的反应以及你置身其中的感觉。走出照片，重新回到写作的状态当中，睁开眼睛，开始写。

你可以从这个练习的一个、两个或所有三个阶段中获益。这个练习帮助我和我的王者荣耀科技购买学生完成了回忆录、旅行札记、描绘自然的随笔或新闻报道的写作。我认为视觉和语言之间的关系在写作中非常重要。

大脑地图

S.L.Wisenberg

S.L.Wisenberg，常常将个人原创作品同研究报告结合在一起，创作出风格随意、又富有真情实感的作品。她著有两部非虚构文学作品：Holocaust Girls：History ，Memory & Other Obsessions和The Adventures of Cancer Bitch；同时，还著有一部短篇小说集The Sweetheart Is In。目前，她是西北大学创意写作硕士项目的联合负责人。

我们有多少次把想法草草地记在诸如购物单背面、自动取款机收据这类的碎纸片上，或是把它们匆匆地写在已经失去黏性的即时贴或其他类似的物件上？就我个人而言，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多了。当然，最后，我们很可能会连纸带这些想法一块丢了。这个练习提供了一种方法，能捕捉作家瞬间闪现的随笔和其他非虚构文学作品的写作灵感，并把它们记在一个可以找到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要给这些灵感以应有的尊重，以便我们今后使用。这个练习基本上能详细地记录下你在瞬间的想法。之后，每当你文思枯竭的时候，你就可以参考这份记录，获取灵感。这个练习的步骤繁多，所以请抽出至少45分钟的时间来完成。

注意，符号是随意的，但它却具有某种神秘的重要性，这是因为它能把一张白纸变成一幅地图。你可以用铅笔或钢笔来完成这个练习，也可以随意使用彩色铅笔、蜡笔和记号笔。

练习

1.拿出一张白纸，可以是打印纸，也可以是其他更大的纸张。在纸的顶端写上日期。

2.用五分钟，在纸上随意画几个简单的圆圈。在每个圆圈的旁边，写上你知道并关注的一个地方的名称。这些地方可以大到一个国家（如苏联），也可以小到只是你童年家中灌木丛后的一个小角落。

3.再用五分钟，画几个圆圈，并为它们涂上颜色。在每个圈的旁边，写上你从来没去过却又能想象得出的地方的名称。例如：越南，或格特鲁德·斯泰因[1]曾旅居过的巴黎。

如果你是一个非常精确的人，你也许就不会认为自己对一个地方一无所知或者无所不知。例如，如果你对越南还有所了解，你就可以给表示越南的这个圆圈填上一点相应的颜色。

4.用五分钟，画几个正方形，并在每个正方形的旁边，写上一个你了解并关注的话题。例如：用假蝇钓鱼，装饰艺术。

5.用五分钟，画几个正方形，然后——你一定已经猜到了——为它们填上颜色。在每个正方形的旁边，写上你知之甚少或一无所知的话题。但它必须是你认为有趣的话题。例如：隐居生活，缠足。

6.再花五分钟，画几个三角形，并在每个三角形的旁边，写上你非常熟悉或是非常了解的人的名字。例如：你的母亲，斯大林。

7.然后，再花五分钟画几个三角形，并为它们填上颜色。在每个三角形的旁边，写上你并不了解的某个人的名字或某个人群的名称。但他们必须是你认为有趣的人或人群。例如：冲浪运动员，曾祖母。

8.现在，你的纸上画满了图形，写满了文字。如果你是独自一人练习，那么请闭上眼睛，用手随便指一个图形。记下手指点到的话题、人物的名字或地方的名称，把它写在另一张白纸的顶端。开始列上：“我所了解的___________，我所不了解的___________。”一直写下去，自由随意地写上五分钟。

9.这么重复做三次。如果你是和同伴一起练习，你们可以交换各自的地图。

A从B的列表里选一个话题，然后问：“告诉我一些关于___________的事。”每个人这么做三次，然后再就对方选出的话题写上10分钟。

10.保留这张地图。把它贴在电脑附近的墙上，或是贴在笔记本内封页上。每当你文思枯竭的时候，就参考一下。随时在上面补充内容，并尝试将两个不同的或看似不同的话题联系在一起。

[1]格特鲁德·斯泰因（Gertrude Stein ，1874-1946），旅居法国的美国先锋派女作家，对20世纪西方现代文学产生过重要影响。

忧伤的五个阶段

Denise Gess

Denise Gess，著有两部小说：Good Deeds和Red Whiskey Blues；她还与William Lutz合作完成了非虚构文学作品Firestorm at Peshtigo：A Town，Its People ，and the Deadliest Fire in American History。她的作品被刊登在《费城故事》（Philadelphia Stories）、《太阳报》（The Sun）以及《了不起的阅读：34位作家和他们的阅读经历》（Remarkable Reads ：34 Writers and Their Adventures in Reading）上。目前，她正在创作散文集Bad for Boys。她是美国罗文大学创意写作项目的副教授。

多年前，民歌手珍妮斯·艾恩[1]创作并录制了一首名为“杰西”的歌曲，这首歌后来又被琼·贝兹[2]翻唱。艾恩用缓慢的节奏，轻柔忧郁的嗓音诉说着忧伤——“杰西，回家吧/床已睡出了个洞/就在我们躺着的地方/现在天气越来越凉”。艾恩的演唱方式暗示，杰西可能已经离开了人世，而不是移情别恋。艾恩的“语言表达法”创造出了一种有些自欺欺人的语调，同时又抓住了听众的同情心。她否认失去杰西的这件事使我们更能体会到她的悲痛。

虽然是同一首歌曲，贝兹演唱的版本节奏更快，清晰大胆的发音表达的仍是“失去”这一主题。然而，贝兹的方式源于另一种阶段的忧伤。不同于艾恩的是，贝兹似乎在和一个有希望被劝说回家的爱人理论。事实上，她的爱人可能就在电话线的另一端听她理论。

非虚构文学创作（尤其是个人随笔和回忆录）的主题往往源于作者对自己已经遗失的事物的追忆与怀念。正如艾恩所唱，随笔或回忆录是否能让读者感受到真情实感，取决于作者的忧伤与他使用的“语言表达法”之间的联系。

以下练习旨在帮助你勇敢地面对几个难熬的忧伤阶段，帮助你鉴别每个忧伤阶段特有的措辞、句子结构和节奏。你只有先听到它，才能改变它，才能明白哪种语调难以控制、与主题不相符合，或令人难以承受。

练习

首先，要熟悉不同阶段的忧伤（否认、愤怒、沮丧、顺从、接受）。认真思考你在经历各个阶段时，自己的想法有何改变。例如，如果你在写一篇随笔，内容是你因为失业而沦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你也许会从忧伤的第三个阶段，即沮丧写起。至少写两段。

现在，大声阅读这些段落。坦诚地告诉自己：你在句子的长度、措辞、节奏中体会到了什么？是否有重复感（描写沮丧心情时，往往如此）？是否使用了大量抽象概念和陈词滥调？如果写了两段多，你是否仍能听到沮丧的声音？如果写了一本书那么长，也能听到吗？为什么能？又为什么不能？你的情绪对文章的语调、素材，以及你作为读者的反应有什么影响？

重复这个练习，直至你能在同样的两段文章中表现各个阶段的忧伤。注意从一个阶段的忧伤过渡到另一个阶段的忧伤时语言和节奏的变化。仍回答上述问题。最好让一个朋友为你朗读这篇文章。注意你内心情感的变化。你对听到的内容会不会感到生气？为什么？

你时常会发现，在写个人随笔或回忆录时，你试图回避的情绪往往恰恰是自己所需要的。也许，你一直在压抑愤怒，然而一旦你正视这种情绪，你就能用幽默的口吻将它描写出来。请不要固执地认为创作非虚构文学作品的作者必须对愤怒避而远之。散文作家威廉·哈兹利特[3]的写作生涯中就惯用狂躁不安却并非令人难以接受的语调来表达感情。当然，完全不受抑制的狂暴可能会吓到你的读者（还有你自己）。或许你用沮丧的低语掩饰了自我，或许你会为自己的逃避和放弃找些有趣的借口，并为此惊喜，但是，你将来也会知道——可能是第一次听说——吸引读者的关键并不在于你能把忧伤掩藏得多么巧妙，而在于你如何恰当地“表达”这种忧伤。

[1]珍妮斯·艾恩（Janis Ian），获得格莱美奖的美国创作歌手，同时也是专栏作家及科幻小说作家。

[2]琼·贝兹（Joan Baez），美国乡村女歌手，作曲家。琼的很多作品都与时事和社会问题有关。

[3]威廉·哈兹利特（William Hazlitt，1778-1830），英国浪漫主义时期的散文家、评论家。他擅长写警句和讽刺性的文章，最著名的散文集是《席间闲谈》和《时代精神》。

一页纸中的生命

Barrie Jean Borich

Barrie Jean Borich ，著有My Lesbian Husband ，获得过美国图书馆协会的石墙图书奖（GLBT Book award）。Borich还是《水石评论》（Water~Stone Review）的非虚构文学作品编辑。她是美国明尼苏达州圣保罗市哈姆莱大学人文学科研究生院创意写作硕士专业的核心教师。

创作小说和创作回忆录之间的一个不同之处就在于：在非虚构文学创作中，我们必须决定，哪些细节是值得写到文章中的。我常常把这个过程比作沿着石滩散步，然后在一堆普普通通的碎石中淘出零星的几块精致的玻璃石和玛瑙石。

多年来，我一直以多种形式进行“一页纸中的生命”这个练习。它旨在帮助作家提升其早期的草稿质量，引导他们进行正确的修改——就好像在满是未经编辑加工的生活故事的浅滩上，发现嵌在其中的玛瑙石一样。

练习

第一部分：20分钟

描述你的一生，用手写完成，叙述不超过一页。在空白页的顶端写上你的生日。当你写到这一页最后一行的时候，标上当天的日期，然后停笔。最好是能总结出你人生中所经历的各个重大的事件、年份甚至时代，因为这个练习并不是要你发现在一页纸上能写出多么丰富的内容，而是要你将一天的叙述内容控制在一页纸的篇幅之内。

第二部分：5分钟

通读一遍你所叙述的内容，在任何一个需要多加注意的时间或地点上标记星号。只要你认为合适，在任何你觉得需要进一步叙述的地方上标记星号。

第三部分：10分钟

选一个星号。回忆一个与之相关的故事、场景或事件。然后闭上双眼，仔细思考这起事件中的某个精确的时刻。保持双眼紧闭，细细品味、用心体验自己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仿佛它们已融入你所选的这段叙述之中。注意这个时刻的构成要素，注意这段回忆的背景。（例如：你当时是站着，还是坐着？是身体伸直地平躺在光秃秃的土地上，还是站在摩天大楼的顶层上？等等。）此外还要注意与这个时刻相关的气味，以及与这个时刻相关的各种味道。倘若没有发现任何易于察觉的味道，那么你可以想想在回忆这一片刻的时候，你的嘴里有种什么样的感觉。

第四部分：5分钟

睁开双眼，无须思考，尽可能快速、简单地将记起的与这一时刻相关的具体的感官细节罗列出来。无须顾虑这些细节是否切题。只需开动脑筋，把想到的写下来。

第五部分：15分钟

在一页纸上，集中精力将这一时刻描述成一个场景，仔细留意其中那些具体的、有形的、基于情节动作的细节。

多年来，我在作家兼教师的帕特里夏·汉普尔[1]和希拉·奥康纳[2]首度介绍的写作练习的基础之上，修改完善了这个练习。

[1]帕特里夏·汉普尔（Patricia Hampl），美国作家，曾获得古根海姆基金奖。她在明尼苏达大学明尼阿波利斯分校任教。她还是Loft文学中心的创办成员。

[2]希拉·奥康纳（Sheila OConnor），美国作家、诗人，著有小说Tokens of Grace和Where No Gods Came 。后者还为奥康纳赢得了密歇根文学奖和明尼苏达图书奖。

合成体

Kathryn Deputat

Kathryn Deputat，在学术环境和非学术环境下，教授并指导波士顿地区的作家长达17年有余。她的诗歌和文章被刊登在各类出版物上，包括《变化的精神》（Spirit of Change）和《自然的觉醒》（Natural Awakenings）等杂志。她著有Loves Way ：Reflections and Practices，其作品定期发表在LovesFreeway.com网站上。

对作家来说，面对一张白纸可能是最让他垂头丧气的时刻。即使是在他已经了解自己的创作主题或大致的写作方向的时候，也会如此。事先酝酿好的想法确实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如果我们对主题或素材考虑得太多，就极有可能写出过于刻板、平庸的文章，而极少能写出新颖生动、原创性强的作品。

若要完善写作过程、优化作品，最好的方式是让自己摆脱束缚，自由自在。如果你愿意，多了解一些自己写作的领域并无大碍，但最好能坚持享有在这块领域活动的绝对自由——让自己真正漫步其中。合成体就像是梯子或施工架上那一级级的横隔挡板，能够发挥作用，允许作家在它的结构范围内享有创作活动的自由。

合成体的各个组成部分是预先装配好的，能沿路牢牢地固定我们的位置，确保我们的安全，以免踏空。当我们踏上一级台阶时，另一级台阶就已经出现在我们眼前。借助这样的施工架，我们才能稳住阵脚，让空间的跨越不仅成为可能，而且变得易如反掌。

练习

1.从你想到的一个具体话题（片段、人物、地点、状态）开始。例如：“油价”、“家庭早餐” 、“我同爱丽丝的争吵” 、“床”。任何能最好地提供轶闻趣事（就回忆录而言）的话题，或者与你着手写的作品密切相关的话题都可以。或者，你可以不从事先想到的话题开始，而是在练习过程中发现话题。

2.找一张带有你本人的图片（照片、报纸或杂志上的剪报），并把它贴在你写作的地方。注意：如果这张照片同你的话题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这往往更能激发灵感，达到更加令人惊奇的效果，从而更有利于你延伸自己的创作。

3.列一个清单，写下你看到下列提示语时脑海中首先想到的东西。无论它同你的话题是否相关，都把它写下来。

● 一种表述或短语（你的或别人的）

● 一周中的一天（七天中的一天）

● 一种声音

● 一件能和祖父母或长者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 你冰箱里的东西

● 一种感觉（情感上的、身体上的……）

4.浏览一下第二步中的图片，注意你是被什么内容所吸引了，你的目光落在了哪些细节上？写下“它是……”（“它”指你注意到的细节），然后继续写下去，中间不要停顿，连续写20分钟。在这个过程中，引入第二步中列举的事物。你不仅可以描写形象，还可以描写由它引起的某段联想，也可以描写其他你能想到的东西。注意：不要强迫自己去做任何事情！让各个组成部分自然地融合到作品中；让它们为你提示方向、内容和情节变化；让它们为你起航，引导你前进。

为了补充或继续写作，你只要根据推荐的提示语，重新列出一个清单，或是将原有的提示语稍加改动就可以了（例如：一段音乐、“房间”里的一种气味、天气、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一种水果……）。无论这些组成部分是什么，这个练习都会帮助你创作出扎实、新颖、完整统一的作品。

即兴文章

Lee Zacharias

Lee Zacharias，著有短篇小说集Helping Muriel Make It through the Night 、小说Lessons；其最新的非虚构文学作品被刊登在《谢南多厄》（Shenandoah）、《草原篷车》（Prairie Schooner）、Pleiades 、《螃蟹果园评论》（Crab Orchard Review）以及《2008年美国最佳散文集》（The Best American Essays 2008）。她是北卡罗来纳大学格林波若分校英语系的荣誉教授。

当我开始写非虚构文学作品的时候，我有好多东西要写——关于我父亲的自杀，我外婆的早逝对我母亲的影响，在我长大的街坊里那个大脑受损的男孩，等等。这些都是展现在我面前的主题——它们看起来很重要，同时我也很了解它们。但是当我继续写下去的时候，我发现有些最精彩的非虚构文学作品却抑或是从那些看起来并不重要的素材，抑或是从那些容易被忽视的细节中产生的。集中在一个特定的形象上，用它表达一个我原先并不了解的含义，这么做非常具有创造性。这种创造性不仅体现在素材上，更体现在方法上——它使我挣脱了在许多严格的叙述性的个人随笔中进行单调乏味的事实陈述的束缚。

当我的一个朋友问我是否可以为一部文学选集写一篇关于婚姻不幸的文章时，我尤为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刚开始我觉得朋友的这个请求令人费解，因为我和我丈夫已经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找我写这样的文章并不明智。然而，我刚要拒绝，便想起了那件被我一直放在床下的婚礼服。我嫁给第一任丈夫时还非常年轻，当时所穿的礼服是母亲留下的。后来，由于没有地方存放这件礼服，我就把它放到了床下，并且搬家的时候一直带着它，生怕我丢了它会伤害到母亲的感情。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这件礼服了，于是我立即意识到我应该写一篇文章，题为“在我床底下的新娘”。最后，我用第三人称、间接叙述的方式完成了这篇描写我与从前的自我分离又重合的文章。尽管这篇文章讲述了一个故事，看上去仍像是一首即兴的爵士乐。

很多学生在创作非虚构文学作品时和我一样，会先在脑海中为写作构思一些主题。这些几乎没有变化的主题导致了文章的平铺直叙。尽管叙述得也很好，但却容易把学生限制在某种文章结构的固定模式中。因此，有时候我会让学生们从列表里选一个词，并围绕这个单词写一页文章，以此来鼓励他们去挖掘其他的主题和思考方法。

我的列表（见练习部分）很普通。学生的任务就是把一个特殊的形象或者一系列的形象与一个更为笼统的词联系起来。事实上，学生们应该选择自己想到的词，因为这样的词更能孕育出一个生动且具体的形象。例如，名词“树”——可能是五年级的教室外的银杏树，当地理老师还在继续讲课的时候，一个五年级的学生却盯着这棵树看，她用手指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伤疤，想着她中午回家时，父亲是不是已经出门了；或者它可能是一棵松树，乌鸦每天晚上都会聚集在那里；或者在这棵树上，生物学家发现了他们认为已经灭绝了的红冠啄木鸟。学生写的这一页文章也许是源于一段回忆，一个自由联想，一次观察，一段冥想，一个科学的探索，或者是基于某种全新的思考方式。我喜欢这个练习的原因是，它没有把学生束缚在某种特定的思考方法中。

以下列表中的词汇首先是名词，然后才是动词和形容词。但是学生可以自由转换词性。老师们可能想要增加或者替换一些新词，从而使这些词看起来更适合他们自己的学生描写某些特殊的经历或兴趣。学生的任务是围绕某个或某些特殊的形象至少写一页文章，并把这些形象和自己选择的词汇联系起来。（如果学生在开始时有困难，老师可以建议学生先写一段陈述，例如，我床底的新娘生活在一个带有遮阳篷的蓝色的房子里。）按照这种方法练习，学生写出的文章可能是一篇短篇随笔，也可能是一部长篇作品。在选择一个词并聆听它的声音的过程中，学生就已经发现了文章的标题。

练习：即兴联想的词汇表

窗户　鱼　箱子　钥匙

蜘蛛　卡车　旅行车　袋子

树　栅栏　蜗牛　灰尘

地图　毯子　壁橱　蛇

洞　信　河　碗

刺　椅子　自行车　角落

墓地　小路　污渍　药丸

罐　火车　地下室　音乐

楼梯　灌木丛　湖　走廊

新娘　新郎　谷仓　书本

破裂　雨　疤痕　图片

商店　板　小山　房子

风扇　汽车　花园　阴影

水桶　马　屋顶　鸟

镜子　杯子　门　青草

眼睛　鸡蛋　石头　火

旋转　跑　唱歌　推

打开　跳舞　打破　丢失

偷窥　自由　害怕　攀爬

摔倒　耳语　滴漏　味道

挖掘　获胜　滴落　气味

靠近　大喊　给　拿

偷窃　挑选　跳跃　建造

溜冰　间谍　切割　闻

烧　恨　挑逗　呼呼声

恐吓　尖叫　漂流　下沉

呼叫　做饭　飞　计算

酸　褴褛　热　干净

黑暗　红　甜　粗糙

大声　辛辣　漂亮　湿

平滑　柔软　吝啬　安静

冷　丑　硬　盲

大　尖利　高　小

未获邀请　彩虹色　褶皱　脏

我要说什么？

Myra Sklarew

Myra Sklarew，亚都艺术家中心（Yaddo）的前主席，美国大学文学系的名誉教授。Sklarew著有三部畅销故事书和六部诗歌集，其中包括诗歌集Lithuania：New & Selected Poems ，The Witness Trees，短篇小说集Like a Field Riddled by Ants和散文集Over the Rooftops of Time。

一个学生写了一本小说，我是他的答辩委员会的指导老师[1]。他从头到尾都写得很辛苦。小说并没有充分表达它所蕴涵的感情分量，但是他抓住了自己的故事轮廓。我知道有些小说家喜欢这样的写作方式——先写出一个并不成形的草稿，然后再赋予作品生命，使之丰满。约翰·加德纳[2]（《格伦德尔》、《阳光下的对话》、《小说的艺术》的作者）曾告诉我，有时候他会停上两年都不动笔，他想让故事人物来讲述自己的故事、展现自己，所以这段时间他不写一个字。等到有一天他重新开始写作时，他就连续数月，夜以继日地写，直到作品完成。

可能因为我是以一个诗人身份开始自己的创作生涯的，所以我也会像其他诗人一样进行非虚构文学作品和小说的创作——从梦境和意象中获取写作素材，一边创作一边探索。其中真正令我感到有趣的并不是去掌握和控制那些我已经熟悉的素材，而是去挖掘那些未知的素材，在互不相关的事物间建立联系，从而帮助我从全新的视角来观察事物。暗喻、类比、联想都可以用于这种创作模式。这种方法看起来可能很奇怪，特别是在创作与科学和医学主题相关的非虚构文学作品时，但是在刘易斯·托马斯[3]的《细胞生命的礼赞》中，一篇讨论肝功能的复杂性的文章就把这种创作方法应用得很成功。他在这篇精彩的文章中写道，自己宁愿接受指令，在37000英尺的高空负责驾驶飞机，也不愿意对自己的肝功能负责。

在《澳大利亚式爬泳》中，威廉·斯塔福德[4]告诉我们：“意图威胁创造力。”他谈道，“在你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的过程中，你就产生了感情。”他想要“见证这一自由的、随性的”过程。事实上，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找到自己的创作方式。即使我们认为已经找到了这篇文章的写作方法，在写下一篇文章时我们可能还需要去寻找全新的写作技巧。

练习

如果你是先在电脑上写作，那么把显示器调到最低的位置，这样你就看不见自己所写的内容。如果你是手写，那么在完成前不要重读所写的内容。如果你开始就总是使用电脑写作，那么试着用钢笔或者铅笔在纸上书写，体验一下这样创作的乐趣。如果你开始时总是用钢笔或者铅笔写作，你也许会希望尝试用电脑来完成这个练习。

把这个练习想象成一段经历。比如你想去一个地方看看，像是田野、地铁、一栋奇怪的房子，或者你从未去过的某个城市的一条街道，相信你在那里一定会有所发现。就这样开始，给自己10分钟的时间随便写点什么，不要管你自己写的是否有意义。比尔·斯塔福德[5]说，没有什么是作家的障碍，只要降低自己的标准，一直写下去就行。例如：地铁站，尿臭味，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的衣服，黑暗的墙壁，拥挤的人群，扶梯上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滚落下来的念头。截止日期，关节痛，医生，树芽，番红花，三月，梦到自己40年前曾经见过的一个地方。

看看自己已经写了什么。如果头脑中浮现出一些形象、想法、人物或者物体，无论它们之间是否有所联系，通通接受。如果没有借助任何特殊的视觉形象或者触觉意象，你所写的东西是否还有一种感情基调呢？或者你是否找到了与视觉形象、声音、气味相应的情感？你所写的文章中是什么吸引了你，引起了你的好奇？

对任何自己想进一步探索的内容刨根问底。然后，想想那些与已经写出来的内容有联系（什么联系都可以）的生活或记忆片段。比如：所有地铁里的形象。昨天，由于轨道维护和交通拥挤，我等地铁等到很晚。当时，我和上百人挤在一起。所有人都看到一个男人横卧在我们对面铺着泥色地砖的地铁轨道旁。这时，两个小女孩儿走到那个男人身旁，晃了晃他。由于距离太远，我们听不见她们对那个男人说了什么。他死了吗？他一动也不动。其中一个女孩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从他的身上跳过去，跑开了。

在我们这边，人们都无动于衷。过了一会，一个又高又瘦的人试着将那个男人扶起来，让他坐直。每次他刚一让那个男人按照一个姿势坐好，那个男人就又倒了下来。然后，他又拽着那个男人，拖着走了一小段距离。铁道的那头也挤满了人，却没有人出来帮忙。高个子又把那个男人拉起来，让他立在那儿，然后再抱住他，试着把他从轨道上带走。最后，高个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带着那个男人离开了轨道，走出了我们的视线范围。突然，地铁站的工作人员走过来了。有人向她确保事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于是她又走开了。很明显，事实并非如此。此时，我想起了埃利亚斯·卡内提[6]和他的著作《群众与权力》；想到了人们身处于某个群体时所表现出来的行为；想到他们在独自一人时，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我想起来一个星期前，我驱车穿过一个自己40年前曾经去过的社区。我为什么要去那里？我期待在那里找到什么？我曾经在那里当过家庭教师，帮助一些孩子提高他们的语言能力，以便使他们在进入公立学校学习的时候，能获得到更好的发展机会。当人权运动达到高潮的时候，社区中的一些人不希望我再来了。现在我正驾车穿行在这些小街上。原来的一些木头房子还在那里。我希望看到什么呢？是那个我曾经教过的小女孩？（后来她成了社区的教师。）还是照顾她的姨妈？（是她教会了我许多和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还是那个多年前的自己？

我又想起来朋友和我讲起的一个故事：她坐在地铁站里的一条石凳上，非常生气，因为她旁边的那个男人平躺在石凳上，占了很大一块空间，几乎霸占了整条凳子。然后她突然意识到，那个男人可能已经死了……

现在，我们有了很多故事，但我还不知道它们之间的联系。过一会儿，我必须找出这些联系。我渐渐有了兴趣。该回去了，重新开始写作。不要修改已经写过的内容，而是去探索发现故事中可能不断出现的情节。这也许会启发我找到把所有的故事联系起来的一个核心。所以我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自己已经写过的内容，以便能找出新的写作起点。我在自由联想时写下的第一个单词就是“截止日期”。这个词听起来很响亮：最后期限，死亡线。它是我们在担心从扶梯滚下来时会想到的一个词。所以我现在进入了某个中间地带，从凡间掉入地狱——我们从神话和历史中了解到的伴随着各种危险的世界。例如，但丁[7]《神曲》中的《地狱篇》，或是俄耳普斯与欧律狄刻的故事。我害怕掉进那个世界，害怕匆匆地离开人世，没有任何准备。

所以这只是开始，从一些词开始。要写出创造性的非虚构文学作品，还有很多内容要叙述，有很多工作有待完成。但是有些内容我没打算去写，甚至也不知道它的存在。自己去尝试吧：这是你能够想象的最好的作品。

[1]美国的创意写作硕士研究生申请学位时要提交一部自己创作的文学作品，即相当于其他专业的学位论文，同时就这部作品组织答辩。

[2]约翰·加德纳（John Gardner，1933-1982），美国小说家、散文家、文学评论家。

[3]刘易斯·托马斯（Lewis Thomas ，1913-1994），美国医学家、生物学家、科普作家、美国科学院院士。其《细胞生命的礼赞》（Lives of a Cell）1974年出版，获得当年美国国家图书奖。

[4]威廉·斯塔福德（William Stafford，1914-1993），美国当代西部诗人，迄今已出版了三十余部诗集，其中《穿越黑暗》获1963年美国全国图书奖。曾担任美国国会图书馆诗歌顾问。《澳洲大利亚式爬泳》是他在1978年所写的一篇散文。

[5]比尔·斯塔福德（Bill Stafford，1939-2001），美国职业棒球选手。

[6]埃利亚斯·卡内提（Elias Canetti），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其1960年所著的《群众与权力》是他最有影响力的著作，内容包括：群众、集团、集团与宗教、群众与历史、权力的内在结构、幸存者、权力的要素、转变、权力面面观、统治者与偏执狂。

[7]但丁（Dante Alighieri ，1265-1321），意大利诗人，现代意大利语的奠基者，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杰出作家之一，以长诗《神曲》留名后世。全诗分为三部分：《地狱篇》、《炼狱篇》、《天堂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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